家族会议后的第二天。
精于政治的贵族们像嗅到了猎物的狼一样，开始不断前来拜访加尔曼家。
毫无例外，都是试图打探些什么消息的。
德里克自不用说无人问津，母亲索拉除了应付的客套话以外，也什么都没有说的。
梅丽达和奈特那一边好像也没有说的样子。
——那么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的？
因为有些在意，所以最后还是问了祖父摩根。
“大概是因为看到我和兰斯洛特一起被叫去王宫，然后推测出来的吧。”
——上一任外务大臣的儿子和现任外务大臣兰斯洛特一起被召进王宫。
——当下正是人事变动的季节。
——兰斯洛特伯爵好像身体抱恙的样子。
——下一任外务大臣的继任者是不是选择了加尔曼候爵？
再联想到前任外交“皇帝”正是出自加尔曼家的，然后就如嗅到了食物的秃鹫赶来来送礼物 了。
某种角度上，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敏感嗅觉才能在王宫生存下来吧。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小官员都是一样辛苦啊 ）
向当权者献上谄媚换取出人头地的机会，也说不上是迂腐的事情。
但是也或多或少让人感觉缺少尊严的样子——在哪当中做出取舍也是令人相当为难的。
（但是考虑到是贵族的话....倒也难怪）
有爵位却没有官位的贵族，多少是过着比平民富裕一些的生活。
但是充其量也只是比平民过得好一点罢了，那样的人不能说是“贵族”。
虽然王室支付与爵位相对应的养老金，但仅凭这些是无法过上“贵族式的生活”的。
对于注重名誉的大部分贵族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所以对那些没有领地的宫廷贵族来说，“担任要职”是和“成为有钱人”挂等号的事情。
尤其是作为外交官，那个职位是要比其他职位更有利可图。
并不是自夸，在事实上诺利亚王国和周边国家相比是属于大国的国家。
所以就有了“如果成为其他国家的驻外大使的话，光靠收受上来红包就能积累一大笔政治献金”
因为是没有电话和邮件的世界，所以驻外大使的报告就变得非常重要。
——因为是决定大的国家对本国的印象的事情——
所以为了给驻大使馆的使者留下好印象的，贿赂横行。
用前世的世界形势的话来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是立本和鹰酱的关系。
然后拥有任命外交官权力的就是外务大臣。
一般来说外务大臣变更的话，原本的外交使者人选也会产生变动。
因此为了争取那个名额，嗅觉灵敏的宫廷贵族们从现在开始就向疑似下一任大臣摩根送上献礼了。
德里克对摩根也在挑选人的同时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礼物二段这个件事，稍微感受到了所谓的文化冲击
（对于中世纪贵族社会来说，类似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虽然有着会腐败的坏处，但是对德里克来说不光是坏事。
（向权力靠拢这一点很好——只要有足够腐尸，秃鹫可不会挑剔）
打从一开始德里克就很清楚，在夺取国家的时候是不可能让所有贵族跟随的。
一定会有人选择跟随正统的国王吧，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之类的理由。
但是没关系，贵族这种生物是生命力非常旺盛就如野草一样的东西。
（不需要全部，只要留下足以带动国家运转的官僚，那就够了）
在加尔曼全家现在全都在王都的当下，营运着加尔曼领地的是旗下的官僚。
如果周边国家有可疑动向的话，会以亲属为代理领主，但现在的形势还算稳定。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王侯贵族和平民的富裕阶层才会在教育上花大量的金钱。
——无法承认篡夺王位者。
假如是有气节的正统贵族势必会站在德里克对立面上，更不用说那些墙头草一样随风倒的家伙。
从头开始培养能够官僚的话并不是说不可以，但对于篡国者而言，毫无疑问会引发相当的混乱。
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国家因此陷入无止境内乱什么的，德里克对此敬谢不敏。
所以只要能作为官僚来努力工作的话，即使没有什么能力和理想也不会成为问题。
至少在培养出自己的班底以前，就算是两面倒的家伙也可以暂且接受。
（虽然是有点早的社会见习。但也认清了不少事实。）
德里克憎恨各种腐败的不正当行为。
但是那是基于前世的社会规则而言，前世不被允许的事情，在现在的这个世界里却是非常普通和正常的事情。
送礼给强权官员或者贵族也是如此。
如果是前世的话，会作为贿赂的证据而被清查的事情，在这一边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所有的政治政策都应基于社会现实——
也就是现实决定理论，所以这并不是不正确的。
那样的话，就没有必要用前世的规则来吹毛求疵了。
虽然感情上有些抵触，但只要把这理解为异世界的常识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是学习贵族们会按照什么原理行动的好机会。
不需要像曾祖父有着如妖魔般的智谋。
只要掌握住人心即可。
德里克开始迈出这一步。
“我想在附近看看父亲工作的样子，可以吗？”
“啊，当然可以。”
兰德看起来对作为领主代理这一件事，充满了干劲。
在他的身边也来了很多客人，不仅是彼此之间要进行认识，还要进行一些交涉。
对于让儿子看自己工作的样子，兰德的干劲更加饱满了的。
顺带一提，奈特因为“要和朋友一起玩”拒绝了兰德的邀请。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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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德里克开始参观兰德工作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在这段没有人来玩的日子里，德里克非常老实地参观了父亲的工作。
以至于来访的贵客们都有些惊讶“这就是侯爵家的英才教育吗？明明还这么小。”
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孩子会主动自己一个人在一旁老实地参观着父亲工作的样子吧。
毕竟是连大人都会感觉讨厌的工作的事情。
然后，在那一天。
发生了一件让德里克意想不到的事情。
来客是圣咏商会的会长凡.欧吉拉。
德里克会记住这个人名字不仅是因为他是少见的单名，凡同时也是加尔曼家的御用商人。
圣咏商会原本是主要经营乐器的商会，但在大约一百多年前的时候，因为当时的商会长的女儿嫁给了当时加尔曼家当主做侧室的缘故，从此成了加尔曼家的御用商会。
然后自那以后圣咏商会迅速成长，变成从日用品到奢侈品几乎都有广泛的销售的大商团。
但是即使是大商团也要向大贵族们低头，尤其是作为加尔曼侯爵家旗下的御用商会，在面对加尔曼侯爵家时更是如此。
本来的话，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踏进加尔曼家的。
但是这次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这家伙....是打着祝贺的名义，来试探一下兰德的吧）
德里克会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这个名叫凡的男人接下来说出的话。
“——也就是说，为了祝贺，鄙人今天带来了一件赚钱的事。”
凡在祝贺了兰德成为了领主代理之后，提出了一个提议。
“我想请加尔曼家从我们商会以一亿诺利的价格购买便宜的宝石。下个月的话，我的一个朋友拜尔加将会以两亿诺利的价格买走那些宝石。”
——“那是加尔曼家所持有过的东西”，只要有了这个名分，宝石价值就会上升。
似乎是想着用这种炒作方式抬高便宜宝石的价值以此牟利。
虽然对于加尔曼家的每年营收的收入而言，并不缺这么一点的营收。
但是如果真的做成了，那么作为领主代理时候就能做出一些明显的成绩的话，代理领主的名声就会提高
看起来很像是为了祝贺和站队兰德成为代理领主这一件事而送上触手可及的功绩。
该说理所当然吗？兰德非常明显对这个提议提起了兴趣。
肉眼可见的想要功绩的样子，丝毫不让德里克意外。
但是这件事，德里克看穿了其本质。
（是欺诈啊——）
也许兰德无知，但不代表德里克也同样无知。
前世就没少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类似的欺诈方法。
——通过“信用”关系推销一定会赚钱的“东西”，然后保证过一段时间后一定会赚钱。但最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到最后发现自己的钱其实全都打水漂了的，但碍于面子也只会打碎牙往自己的肚里吞。
是针对有钱有名望的人特攻的欺诈方法。
注意到那一点的德里克并没有出声，只是用冷漠地眼神默默看着凡。
（那么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他在思考这样的事情。
但是兰德似乎注意到了德里克的神情。
“怎么？德里克你也觉得这是挺好的提议吗——”
“......我觉得这是欺诈哦，父亲大人。”
被点到名字的德里克略带无奈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毕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往坑里跳。
但是兰德的并没有将德里克的话放在心上吗，只是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的，哈哈笑了起来。
“德里克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和圣咏商会之间的关系吧？圣咏商会是不会欺骗加尔曼家的——”
对于兰德的话，凡也随声附和。
“是的哦，德里克少爷，我们商会怎么会敢做那种事情呢？而且，只是一亿诺利而已，对我们商会和加尔曼家而言只是区区不足一提的些许金钱罢了。”
就像是和朋友借了几十块钱一样的样子一样。
也许对这个世界的贵族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属于自己下级的人是不敢欺骗上级的人——抱着这种理所当然想法的心思才是最危险的。
例子就是德里克自己。
虽然很想看兰德丢人的样子出口气，但是作为儿子德里克终究不能对父亲被骗视而不见。
在这种特殊时期，他不想节外生枝。
“那就签订契约吧。如果你那个朋友拜尔加那边没有来购买的话，就让圣咏商会全额退款——”
——至少不会亏本——
虽然德里克是这么想的，但是兰德只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德里克。
“德里克，听好了。我们是加尔曼侯爵家。诺利亚王国里只有四家的侯爵家。只为这么点金额的交易就签订这样看起来害怕什么的契约，会损坏我们加尔曼家的名誉。”
兰德用着稍微严厉的声音斥责了德里克。
看起来似乎因为被反对而有些气恼的样子。
“但是父亲，如果真的被欺骗了不是会对加尔曼家的声誉造成损坏吗——”
——不要急于求成——
在德里克说话的时候，巴掌飞了过来——是兰德。
兰德确实有着急于立功的心思。
然后那份心思被看穿了，还被说了出来。
然后不由得恼羞成怒打了过去。
“........我知道了，父亲。”
对于孩子而言，大人的暴力打在身上终究是很痛的事情。
德里克咬紧牙关忍住了发出哭声的冲动，但眼泪还是抑制不住。
“一个从来没有自己挣过钱的孩子，不要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出去！”
这是兰德第一次用手打在了德里克身上。
大概是无法接受被年幼的孩子教训这一件事。
也许再过十岁就另当别论，但是五岁孩子说的话就难以忍受了。
德里克没有吭声的看了一眼兰德，然后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凡,欧吉拉。
然后，老实地走出了房间。
——不想让人看到他哭喊的样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德里克强行忍住了。
虽然也有“因为是孩子，所以即使在人前哭出来也没关系”的说法，但是德里克不想对别人露出软弱的那一面。
德里克捂着脸上被打的地方前往纳克西斯所在的房间。
他打算找纳克西斯来安慰自己。
出于“向祖父摩根和母亲索拉哭诉是耻辱的”的想法，他选择了自己唯一的朋友纳克西斯。
在德里克出去之后，房间里的两个人继续着谈话。
“不愧是侯爵家，对孩子的管教也很严格。”
“不，平时就有些太娇惯了。不好意思。那么，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留在房间里的人开始了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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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凡.欧吉拉所谓的朋友拜尔加并没有出现。
然后欧吉拉提出了要归还1亿诺利的请求，但是兰德没有接受。
因为欧吉拉有着“想还钱”的样子，所以兰德的“正如德里克所说的那样是诈骗”的想法消失了。
如果真的打算欺骗的话，是不会还钱的吧。
“就当做这次的事情是学费吧”，为了维持名誉，兰德没有收钱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到底是预想到了会变成这样，还是真的只是试着去试探兰德呢？
德里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事实——今后的兰德大概会成为牺牲品。
并不是说人太好是件坏事。
但是对谁好——应该选择正确的对象才行。
不管是谁对都采取温柔的态度，那就不是人好，而是脑子不好了。
（今年摩根还在，所以应该没问题，但是明年摩根不在了以后呢？）
明年会变成什么样？
德里克开始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要是在自己接管以前就把侯爵家败光了那可不行——
德里克意识到了终究能依靠的对象只有自己。
指望不靠谱的大人，是在慢性自杀。
对兰德失望的德里克开始思考对策
（首先是实际成绩。必须要让父亲看到自己能赚钱的样子。不那样做的话就没有说服力。）
幸运的是，通过这件事德里克明白了该如何在王都赚钱——然后也找到了可以实行那个方法的地方。
之后就只剩如何实施了。
这也是问题的关键——五岁的孩子是否能被允许脱离大人自由行动？
（只能打道理和感情牌了吗——）
虽然看起来会非常麻烦的样子，但是没关系，德里克有信心从摩根那里磨出个结果来。
毕竟现在德里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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